借《万里归途》，浅谈下真实的外交工作

今天去看了电影《万里归途》，这部电影以2011年的利比亚撤侨作为故事背景，需要说明的是，电影以真实背景改编，但是情节是虚构的。

真实的撤侨没有这么刺激，但更加复杂，靠的不是个人英雄主义，而是国内外诸多部门、工作人员的通力协作。外交部门、央企海外部门等参与了还可以说一下，但更多部门尤其一些特殊单位，只能闭口不谈。

虽然情节有所虚构，但是外交人员尽职尽责、保护中国公民的决心是真实的，非常推荐大家看一下。这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借着这部电影简单谈一下中国的外交工作，在守法合规的前提下，想到哪谈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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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的主角“宗大伟”，职务是外交部领事保护中心一等秘书，一等秘书可不是领导秘书或者行政文员，这是外交系统的衔级，从上到下依次为：大使衔、公使衔、参赞衔、一等秘书衔、二等秘书衔、三等秘书衔、随员衔。

一、二等秘书对应行政体系的处级，三等和随员对应科级和科员，电影中的成朗25岁，属于随员衔。

领保中心成立于2007年，前身是2006年成立的领事司领事保护处，主要是为了进一步整合资源，提高领事保护的协调能力，中心主任一般由领事司副司长兼任。自升级为中心之后，力量有所加强，从过去几个人增加到十几个人，但相对中国走向海外的速度，仍然非常吃力。

利比亚撤侨当然不是领事保护中心自己能完成的，需要国家的决心和投入、各部门的支持、海外中国人的团结以及利比亚当地人的热情帮助，但在事件全过程中，领保中心确实对得起期待，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任务。

这一段惊心动魄的历史当然需要好好记录，更要向海外宣传中国政府保护海外国人的决心，起码在2015年，就已经开始筹划拍摄电影，最初导演是郭帆，多年前郭帆和秦海燕等已经开始采访相关人员，进行电影取材，只不过等正式开拍的时候，因为档期问题换成了饶晓志执导。

现实中，参与利比亚撤侨的也确实有一位名叫“宗宇”的外交官，也是《万里归途》的总顾问，宗宇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国家：2011中国外交空前行动》一书中，因为宗宇与男主角“宗大伟”年龄、教育经历、工作经历有诸多相似之处，尤其是宗宇前几年也确实从外交部辞职了，也被有的朋友误以为是“宗大伟”的原型。

但现实和电影差别极大，现实中宗宇确实直接参与援救了7000多名中国人，但没电影里拍的那么夸张。不过，主角姓“宗”确实是受到他的影响，导演组最初访谈就是找的宗宇，电影中的“宗大伟”终于回家之后的情节，也是以宗宇当初回京的感想为基础，毕竟“能活着回来真好”。

这些都是些闲话，就不多说了。

之所以说这些，就是希望大家有空去看看，这部电影虽然情节虚构，但外交官的情怀和付出还是真实的。电影中“宗大伟”没有冷锋的身手不凡，没有对待死亡的视死如归，但同样坚定，更有极强的使命感，更接近真实，触动了很多撤侨亲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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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里归途》电影不错，不太符合真实，但不影响观看。

第一点：成朗的人设有问题。

电影中为了突出冲突，设定了“成朗”这个不懂阿语的外交部新人，电影中“成朗”确实成长起来了，符合电影故事性的要求，但是与中国外交实际差别很大。

中国外交官要求非常高，处事严谨，出国之后不能乱摸孩子的头、未经允许不能对人拍摄等等，这都是基本的常识，怎么可能完全不知道，尤其还是阿拉伯地区这种涉及宗教信仰的地区。

如果没有完成这些基本的培训，没有通过考核，根本不可能被派出国，哪怕人手再紧张也绝不可能，而且也不可能派一个完全不懂阿语的人去利比亚，就算仅仅作为随员不从事具体工作也不可能，可以不熟练但最起码得有底子。

第二点：存在多处违规违纪。

电影中第一个冲突，章宁的死也非常离谱，简直无组织无纪律。中国外交官纪律严明，就算去和平的国家，也严格限制离开大使馆，不可能在已经出现战乱、第二天就要去执行任务的情况下，私自离开大使馆跑到公司宿舍吃饭，尤其竟然还喝酒。

就算在国内，很多部门都要求工作日禁止喝酒。

私自离开大使馆、擅自饮酒也就罢了，竟然吃完喝完后，三个人毫无警惕地出门晃悠闲聊，直接导致一人死亡，这简直离谱。

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情况，在中国外交官身上绝无可能发生，没有特例。当然电影也可以理解，毕竟要制造一个冲突，符合故事需要，但是既然是谈一个严肃的历史事件，还是得注意基本的常识，不能误导国人，这些年有不少看着外国电影的年轻人，以为当外交官很酷就跑到外交部，结果落差特别大。

第三点：电影中反派叛军的设定不符合现实。

一定要注意叛军不是恐怖分子，更不是疯子，他们也有自己的政治诉求，任何政治诉求都绕不过中国这个五常国家，而中国向来遵循“和平共处五项原则”，待人以诚，不像其他四个常任理事国，对小国弱国极为肆意，正是叛军需要极力争取的关键国家，怎么可能轻易得罪中国？

不要说外交官了，就算是中国公民也不可能被叛军过于逼迫，像电影里说的以中国公民的生命甚至女性安危逼迫“宗大伟”拍摄承认叛军的视频，更是极为荒唐。

而且，中国在利比亚投入巨大，兴建了诸多项目工程，大大促进了利比亚的经济和社会发展，在利比亚名声非常好，叛军又不是疯子，干嘛跟中国人这么对着干。中国在利比亚撤侨的时候，当地人确实有一些意见，但主要是两种：一是认为中国人是朋友，房子还没盖完，能不能留下；二是质问为什么到这种程度了，中国还不肯支持利比亚。

现实中，撤侨得到了当地人的大力支持。《万里归途》电影故事背景是利比亚塞卜哈，就拿同时发生的班加西举例，班加西作为最终集合点之一，很多项目点就是依靠当地话事人解决了交通、食品和通行问题，一路上得到很多当地人的帮助，才最终到了班加西。撤离的中国人到了班加西，也是当地人组织志愿者，提供保障，尤其特别注意保护妇女和儿童。

利比亚其实是一个妇女和儿童享有优先权的国家，虽然女性出门要戴头巾，但是回到家里就自由了。而在班加西，当地志愿者也只允许妇女和儿童进入港口大厅，还提供了牛奶、面包和烤鸡，至于男性全被要求待在外面临时搭建的大棚，吃的也只有水和法棍。

所以要看电影体会内核，但不要被电影情节误导。现实中的撤侨面临很多复杂问题，也因为战乱出现很多风险，但不至于如电影拍得这样。当然也可以理解，如果没有这些情节设计，那就成纪录片而不是商业电影了，商业电影和纪录片是两回事，不能强行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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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过头来说一些现实情况。

现实中代表外交部在一线操刀撤侨的，是时任领事司参赞、处长的费明星，现在是中国驻德班总领事；来华签证处副处长黄振宇已经晋升参赞；领保中心副主任李春林去年刚刚就任中国驻洛杉矶总领事馆副总领事。还有上面提到的已经辞职的宗宇等许许多多人。

相信很多朋友对于各种头衔、级别感兴趣，那就单独说一下。

外交部是国家部委中人数最多的，因为在国务院序列中排序第一，也被称为“第一大部”，人数多主要是因为遍布海外的使领事馆。

外交系统也分为职级和职务。

职级分为七个衔级：大使衔、公使衔、参赞衔、一等秘书衔、二等秘书衔、三等秘书衔、随员衔。

职务则分为两个体系。

一是外交职务：特命全权大使、代表、副代表、公使、公使衔参赞、参赞、一等秘书、二等秘书、三等秘书、随员；

二是领事职务：总领事、副总领事、领事、副领事、领事随员。

各职务对应的级别一般如下：

除了少数职位，大使一般是正厅（司）或副厅（司）级；公使、公使衔参赞、总领事都是正厅（司）或副厅（司）；参赞、副总领事有的是副厅（司），有的是正处；一二等秘书、领事对应处级；三等秘书、副领事、随员、领事随员对应科级或者科员。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有17位大使（代表）是副部级，也很好记：

驻其他四个常任理事国的大使：美国、俄罗斯、英国、法国

驻金砖四国的大使：俄罗斯（重）、印度、巴西、南非

驻重要工业国家的大使：德国、日本

驻重要国际组织的代表：联合国（纽约总部）、联合国（日内瓦）、欧盟使团、世贸组织

还有四个比较特殊的：外交部驻香港、澳门的两个特派员公署特派员，以及朝鲜和埃及大使。

埃及需要特别说明一下，埃及大使这个职位本身不是副部级，但因为驻埃及大使一般兼任驻阿盟代表，由于阿拉伯地区对中国的重要性，因此高配副部级。

这些副部级大使（代表）并非全是外交部的，比如世贸组织代表由于负责经济事务所以惯例由商务部产生，有的也从外联部、外事办产生，就不具体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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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借着电影说一些不太“正确”的话。

中国外交官在海外太难了。

电影中有一个情节，因为成朗拍摄被当地扣押说是要关起来，最终宗大伟自己掏腰包行贿才得以放行，电影中强调没有行贿的经费、行贿是违反纪律的。

现实中当然不至于完全禁止，毕竟很多国家不行贿真的啥都做不成，利比亚撤侨的时候，如果能用钱买路那真是太好了，当时也确实有这笔钱。

但是在正常工作中，外交官纪律要求很严，不可能像西方电影拍得那样，外交官各种肆意，钱是不能乱花的，如果确实有需要也得经过非常复杂的审批和程序，还会给自己埋雷，所以现实中工作确实有难度。

有朋友看完电影后说，中国应该建立一支全球快反部队，再有利比亚这种情况可以直接介入，这种想法当然不现实；还有的提出是否可以成立一个民间的基金或者安保公司？

这事儿若干年前有一位朋友曾经跟小镇聊起过，他当时正考虑在海外成立私人安保公司，为中国海外项目和中国人提供保护，当时聊的挺多的，后来做没做、做得怎么样，小镇就不知道了，小镇其实挺期待有这样一个民间力量。

但这事儿挺难办，比如经费怎么来、怎么花，还是得讲法讲纪律的，太复杂敏感，这事儿先不提了。

中国外交官的纪律要求也体现在生活工作要求上，在国外对离开大使馆有很多限制，不少驻外人员长年累月的待在大使馆，就那十来个人，很容易出现心理问题，进而导致其他问题出现，外交系统单身、离异比例远高于其它系统，付出非常大，如果没做好准备，可不要仅凭一腔热血就来了。

外交系统也很封闭，内部确实存在父子传承、家庭影响的问题，这一点比其他部门严重得多。比如电影中有句台词说为什么自己的父亲不能去欧洲而要去战乱地区，这也是很多外交系统朋友的痛。如果是整个家庭的第一个外交官，其实很难去那些外部环境和发展水平比较好的国家，很多人一直在非洲、中东、拉美等地区转。也有人主动去艰苦战乱地区搏一把，电影中成朗立功心切，或许也是受到这个因素影响，不搏一把太难出头了。

当然，外交官也有一些优待，但没外界说的那么夸张，比如可以带一辆车回国，直接给京牌，又比如有一些补贴，但与实际付出远远不匹配，关键想要晋升必须隔几年外派一次，导致家庭、生活容易出现危机。

所以，外交系统也是辞职特别多的，电影中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不持枪的外交官面临的挑战并不弱于持枪的战士，而这也是电影《万里归途》所要表达的，再次推荐大家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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